
1937年10月16日,黄昏时分,忻口前线的战火依旧在肆虐。第九军的军长郝梦龄正站在观察哨里,透过已经沾上血迹的望远镜望向远方。那一片昏暗的天空下,三架日军轰炸机正大摇大摆地返航,机翼上的红日标志刺得他眼睛生疼,仿佛是来自敌人的挑衅。
“报告,三团又折损了半个营……”参谋长的声音沙哑,透出一丝焦虑,“鬼子的飞机实在太猖狂了,我们的弟兄连头都抬不起来。”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。
郝梦龄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夯土墙上,指关节间渗出血丝。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:“阳明堡!那些飞机就是从那里起飞的!”他转身对参谋长怒喝,“给二战区长官部发电,问问我们的空军在哪?高射炮在哪里?”
“阎长官回电说……”参谋长吞了吞口水,声音几乎断裂,“空军已经打光了。”
话音未落,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:“报告!八路军派人来了!”
郝梦龄眉头一皱,低声道:“进来!”
帐篷帘子被掀开,一个年轻的通讯员穿着简朴的灰布军装走了进来,袖口还打着补丁,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。“报告郝军长,我是八路军129师769团的通讯员。”年轻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,“我们陈锡联团长让我转告您,今晚请注意北边的天空。”
展开剩余83%郝梦龄的眉头微微一挑,冷冷问道:“什么意思?”
通讯员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,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希望:“我们团长说,明天,鬼子的铁鸟可能就不再来了。”
与此同时,滹沱河畔的芦苇荡中,769团正在进行最后的动员。陈锡联蹲在地上,用一根树枝在泥土上画着简易地图。“机场有24架飞机,守卫约两百人。总部命令我们无论如何要摧毁它!”
三营长赵崇德脱下衣领,露出黝黑结实的胸膛,眼睛炯炯有神,像猎豹一样盯着前方。“团长,让我去!三营的兄弟们早就憋坏了!”他左脸颊上一道疤痕随着话语轻微颤动,仿佛有着不言而喻的决绝。
陈锡联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,语气沉重:“崇德,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攻坚战。要穿越二十里敌占区,而且不能让鬼子察觉。”
赵崇德嘿嘿一笑,转头对身旁的侦察兵说:“小山东,还记得我们在鄂豫皖打白匪炮楼那次吗?”
“记得,营长您带我们钻进了粪坑!”被叫做小山东的战士笑着回应,顿时引得一阵轻松的笑声。
陈锡联终于点了点头:“好,三营主攻,一营二营负责打援。记住,凌晨三点必须撤回!”
夜幕降临,赵崇德带领先遣小队匍匐前进。为了避开日军的巡逻队,他们选择了崎岖不平的山路。当他们经过一个被焚毁的村庄时,忽然听见微弱的哭声。赵崇德示意队伍停下,悄然摸进废墟中,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蜷缩在灶台底下,脸上布满灰尘。
“别怕,妮儿。”赵崇德蹲下来,用衣角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灰尘,“村里人呢?”
小女孩声音颤抖:“鬼子……都杀了……”她指着远处,眼神充满恐惧,“爷爷藏在地窖里……”
在地窖里,他们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老村长。听到八路军要攻打机场的消息,老人的眼中突然闪烁出一丝光芒:“后生,机场西侧铁丝网有个缺口……鬼子每天子时换岗……”话音未落,他剧烈咳嗽,吐出一口血痰。
赵崇德紧急解下水壶,喂老人喝水:“大爷,您放心,我们一定给乡亲们报仇!”
凌晨一点,三营终于抵达了机场外围。借着月光,他看到二十多架飞机像铁鸟一样静静停在跑道上,四周的哨塔探照灯在不停扫射。果然,正如老村长所说,西侧的铁丝网处有一个隐蔽的豁口。
“爆破组准备!”赵崇德低声命令,“一排从左,二排从右,三排跟我直插中央。记住,先炸飞机,再解决鬼子!”
战士们猫腰前进,刺刀用布条缠住以防反光。就在这时,远处的日本哨兵似乎察觉到了动静,朝他们走来。赵崇德屏住呼吸,手指紧扣扳机。就在千钧一发之际,远处传来换岗的哨声,哨兵不耐烦地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去。
“行动!”赵崇德猛地一跃而起。
接下来的二十分钟,仿佛是从地狱中带出来的噩梦。爆破组首先冲入停机坪,将集束手榴弹塞进机舱,随即引爆。第一声巨响过后,整个机场陷入了火海。日军衣衫不整地从营房中冲出来,与八路军展开激烈的搏斗。
“小山东,那边还有三架飞机没炸!”一个战士满脸是血地大喊。
赵崇德抄起一支三八步枪,带领五名战士冲向跑道尽头,那里正停着三架即将起飞的轰炸机。子弹在耳边呼啸,一个战士中弹倒下,但赵崇德依然不顾一切地继续冲锋。
靠近第一架飞机时,他惊讶地发现舱门竟然没有锁。打开舱门,里面堆满了炸弹。“老天开眼!”赵崇德欣喜若狂,将最后一颗手榴弹扔了进去,“快撤!”
三人刚跑出十几米,突然,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,气浪将赵崇德掀飞出去。他感觉右胸传来一阵剧痛,低头一看,血液正从军装的裂缝处渗出。
“小山东!”他听见呼喊,感到一只手扶住了自己。
“别管我,带弟兄们撤!”赵崇德挣扎着推开他,艰难地靠着一架燃烧的飞机残骸站起来。整个机场已经是一片火海,半边天际都被燃烧的火光映红。赵崇德恍惚中看到忻口方向,郝梦龄的阵地上升起了无数火把,仿佛是在回应这场胜利。
“值了……”赵崇德嘴角溢出鲜血,但他依旧微笑。在最后的意识里,他想起了离家那年,母亲把珍藏的银元塞进他手里的情景:“娃啊,打跑了鬼子就回来……”
当陈锡联带着人找到赵崇德时,这位深受爱兵如母的营长,已经停止了呼吸。他的右手仍紧紧攥着一块从飞机上扯下来的仪表盘,上面清晰可见“三菱”字样。
“崇德!”陈锡联像一个铁打的汉子般嚎啕大哭,将战友的遗体紧紧抱在怀里。周围的战士们也都跪了下来,哭声震天。
天亮时分,郝梦龄亲自带人来到769团驻地。看着整齐排列的二十四具烈士遗体,这位国民党中将缓缓摘下军帽,深深地鞠了一个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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